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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巴黎手记二] - 应当永远的沉醉

那些过去的旅程,总朝向有故事的地方,可这世界上的故事早就说完了。我们自身的匮乏,要从广袤的天地四季里寻找灌溉。

自先贤祠沿着索弗洛大街一路向西。日至正午,凝重的气息逐渐被街上的人声冲散。在与圣米歇尔大道的交汇处,隔着路心处的圆坛,我看见卢森堡公园。如同有一道无形的藩篱划地为界,一边尘扬笛啸,另一边秋意谧郁。

许是色彩太过浓重难以承受,深秋的红与黄,从枝头随残叶倾倒一地,烈如火焰,梧桐深黑色的枝干从中拔起,似一只火鸟展开羽翅。高大的枝干撑起通透的空间,形成光的通路,跑步的人自树下穿过,有那么一刻,灿如镀满金光的神像。在林间穿行,不由会放慢脚步,等这庭院自有的一种节奏跟上来。大地的深息,水面的颤栗,落叶上最后的绿色叶脉;风的尖啸,灰鸽迴旋,白石雕像上曳动的浓荫。目之所及,全是这节奏流淌之处,从深埋在落叶中的树根处生发,随着跑步的人起伏,如血液从心脏处将温度带到指尖。我立于其中,逐渐感觉大地的脉动如潮水般上涨,万物流转,生生不息。

我或许并不是唯一与它知觉相通的人。在巴黎登上人生巅峰的肖邦,他风华绝代的挚爱乔治桑;忧郁的波德莱尔;在卢森堡公园边长大的纪德;一生坎坷的亨利穆杰;还有许许多多的王室贵胄,都被这庭院柔软接纳,在春夏往复,晴雨更迭的悠长岁月里,酿一首安魂曲。这里是不乏故事的,整个巴黎最不缺的就是故事。旧的被新的拆落迁散,新的又被复古浪潮拍碎。一个叠着一个,真假不辨,千丝万缕。从文艺复兴时期,到法兰西帝国与共和国的轮盘交替,新鲜血液不断注入,带它在时间轴上自我迁徙,维度之广,远超过任何任何一个故事的生命力。四百年前,为着一个远嫁的意大利女人的乡愁而建成的庭院和宫殿,如今是法国的参议院和人民的花园。这样的变迁,早已冲破它佛洛伦萨老家的对称和有序,冲破了任何试图将其定义的王朝,和一切时间性的桎梏。

究竟是我们于这世界加诸精彩,抑或这世界赋予我们意义,也许终我一生都无法回答。坐在草坪边斜仰20度迎向阳光的绿椅子上,回到一个最原始的起点去看周遭的一切,像孩童回到母体,带着清新的目光打量世界,与这大地同生同息。这一刻,应当永远的沉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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